第二章 练字
重返二十二岁的明楼(这里的设定是明楼比阿诚大八岁,硕士毕业,位居经济司司长一职,没有出国留学经历),对周遭的一切人事都格外珍惜。无论是明镜自诩长姐的强词夺理,还是明台偶尔为之的口水攻击,亦或是阿诚天真童趣的只言片语,他都无一例外,件件视若珍宝。试问人生能有几次重新来过的良机?既然上天将这个机会恩赐于明楼,他就没有理由不好好珍惜。
以前没来得及对明镜说出的肺腑之言,现在隔三差五就能飞出两句。
“大姐,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美了呢?讲真,你不要是我姐,我非娶你过门不可。”
“臭小子,居然有胆子调戏你大姐,小心晚上不给你做饭吃。”
“……”
以前没能抽出时间好好关心明台,现在恨不得天天腻在人家房里。
“明台,以后少看点儿小人书,大哥给你买了几本政治经济学,你先读着,以后肯定用得着。”
“可是大哥……我连这些字都认不全啊。”
“……”
以前总是忽视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阿诚,现在成天到晚跟在人家身后大献殷勤。
“阿诚,大哥给你买了糖葫芦,你要不要亲亲大哥啊?“
“不要。”
“……”
诸如此类的异常举动,弄得全家人如临大敌,他们都以为明楼受了什么刺激,脑子出了问题,明镜甚至吵嚷着要带他到医院去做全身检查……然而对于这一切,明楼本人却毫不在意。未曾失去便不知珍惜,现在的明家,哪怕就是一根葱,都能让他爱惜半天。
除却家里的人,明楼最在乎的就是和他们之间的回忆。
他记得自己曾经教导阿诚修习书法,一开始小孩连毛笔都握不住,字更是写得歪七扭八,不成章法。为此阿诚还跟明楼赌气,有过一段摔笔不练的经历。多亏明楼悉心教导,阿诚才重新开始尝试,最终十年磨一剑,写得一手好字。
每逢腊月年关,除夕将至,明楼便会嘱咐阿诚写上一副对联,用熬制的浆糊粘在明府大门两侧,既省去了托人书春的麻烦,又是对小孩长年练习书法的肯定,一举两得。
有一回贴春联的时候,阿诚一不小心踩空,从板凳摔了下来,落地不慎,脚踝骨折,愣是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月才拄着拐杖去上班。期间一应大小事宜都是明楼包办,甚至连穿衣如厕之类的私事都包括在内。阿诚脸皮薄,一开始很是不好意思,洗澡的时候非让明楼出去,后来一不小心滑倒在浴缸里,差点加重病情,这才不得不把事情全部交给明楼处理。
那段时间,阿诚走到哪儿,明楼就跟到哪儿,阿诚想吃什么,明楼就给他买什么,甚至连阿诚的日常工作,都是明楼夜里替他赶出来的,害得三弟明台酸溜溜地吐槽他们俩活像一对小夫妻,根本没有他和大姐容身的地方。
思及此处,明楼主动向阿诚提议:“小阿诚,大哥教你练字好不好?”
所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明楼一提起练字的事情,阿诚便想到了春联的典故,面上一红,乖乖地点头应道:“好啊。”
久违的肯定式回答令明楼如获至宝。曾几何时,每当阿诚默默接受明楼的命令时,他总把那些迁就当做理所当然,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阿诚的感受。然而当一切重新来过,站在遥远的未来,观赏儿时的回忆,他才恍然大悟,在这些看似平淡的”理所当然“中,包含了多少默默无闻的付出和无怨无悔的追随。
明楼先将阿诚领到书房,研好墨块,下笔浸墨,给他做了一些简单的示范。阿诚则装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认认真真地伏在案头看明楼写字。随后明楼将毛笔递到阿诚手里,让他试着自己写。阿诚捏起毛笔放在纸上,胡乱画了一通,随即嘴角一撇,故意将毛笔一挥,甩了明楼一脸墨点,不耐烦地说道:“哎呀,不会写,不写了……”
“……”
明楼刚想抬手抹去脸上的墨渍,却被阿诚拦了下来:“别擦嘛,让我给你画个猫胡子。”
“阿诚别闹……”话音未落,沾满墨水的毛笔就袭向明楼的面门,明楼躲闪不及,被阿诚一笔戳在脸上,干脆利落地带出一道黑印子。
“哈哈哈……”阿诚补足墨水,冲明楼扬了扬笔尖,“闭上眼睛,让我再给你画个熊猫眼。”
“……”
明楼叹了口气,认命地闭起了双眼……说他宠得没原则也认了,谁叫他就是拿阿诚没办法呢。
不多时,一个熊猫眼也画好了,阿诚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笑出了声。明楼睁开双眸,眼神中饱含着宠溺的责备:“玩够了?”
阿诚狡黠一笑,收回毛笔:“你再出去转悠一圈,应该就够了。”
“得寸进尺的小家伙,看我怎么教训你。”明楼拽过阿诚的胳膊,将他揉在怀里,一边瘙他的痒痒肉,一边将墨水蹭到对方脸上。两人笑闹了一阵,直弄得对方满脸都是墨渍,而后相视一笑,这才作罢。
打闹结束,言归正传。明楼揉了揉阿诚的头发,耐着性子劝道:“慢工出细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练字需要经过长期锻炼才能有所成效,像你这样刚刚起步,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要不这样,你再写一次,大哥保证,这次一定写得工工整整。“
阿诚黑眼珠一转:“要是没有呢?”
“没有的话,大哥是小狗。”
“那得学狗叫。”
“……”
阿诚嘿嘿一笑,转身趴在案头开始胡乱画了起来。正当时,明楼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阿诚的手……
点,横,横,横,竖,横折,横,横,撇,横折钩,捺,撇,点。
完成之际,阿诚心头一跳,糯糯地说道:“是个‘誠’字……”
趁着阿诚失神之际,明楼一把搂住他的小腰,将他带到自己腿上,凑到他身侧,轻轻吻着他的发丝,在他耳边低语道:“你知道吗?对我来说,‘诚’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字……”
阿诚身形一顿,粉白的面颊泛起了微红,羞赧之余,就这么任由明楼握着他的手,在宣纸上一遍遍写下他的名字……
岁月无痕,下笔无声。此时此刻,除了窗外的日光,还在提醒着时光的流淌,周遭的一切,早已定格成了一瞬。
至于后来明楼是不是真的学了狗叫……这种事,只有阿诚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