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衍生】Melancholia
第十七章 圣光
凌远抬手看向手表，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他收拾起散落在桌面各处的文件，分门别类装入书柜。
巨大的实木书柜，直通到二楼天顶，里面存放着病例，小到意志消沉，抑郁自尽，大到人格分裂，精神失常，各式各样，无奇不有。那些整齐排列的病例，有的经常拂拭，有的落满尘灰。没人知道那里面写着什么，藏着什么。它们带着与世隔绝的秘密，唯有凌远，才能窥见真谛。
他轻轻取下属于简瑶的那本，握在手中，感受着来自书皮的凉意。那淡淡的冰冷，和初见女孩时顺着地缝蔓延的血浆一模一样。棕，带着刺目而粘稠的红，鲜活如初。
凌远随手翻阅着简瑶的病例，万分好奇当一朵衰败的栀子遇上一只凶恶的猛兽，前者是会如期枯萎，还是会欲火重生。
于他，这场对弈的结果并不重要，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无论结果如何，他早已想好善后的方法。重要的是，他耽于世人眼中的意外来临时自己早已掌控全局的感觉，那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快乐，令他宛若上帝。
凌远回到家中的时候，一场血腥残酷的争斗刚刚宣告结束，而这场战争的发生地，仍是一间厨房。
时隔多日，简瑶对于厨房这个名词，依旧望而生畏。泛着银光的组合刀具，锈迹斑斑的水龙头，散发着混合腥臭的下水道，总会令她下意识感觉周身一冷。记忆中熟悉的痛楚仍然滞留在颈前，和伤疤一样永远也无法彻底消除。
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就在生命即将见到曙光的时候，无边的黑夜再一次将她蚕食鲸吞。望着满目疮痍的地板遍布粘稠的液体和散落的尸块，简瑶万念俱灰。
凌远从客厅取了药箱，踏过一尘不染的木质地板，静静地来到厨房。相比于跪在地上手足无措，神经恍惚的简瑶，他显然要冷静得多。
“果真……一片狼藉。”
简瑶闻声抬头，游离于人世之外的思绪尚未完全回归本体，她的目光显得格外呆滞。但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是她此刻高速运转的大脑，一系列模糊不清的线索在她脑中翻飞，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串成一条完整的脉络。但她依稀明白了些什么——世人都想知道，但却无从知道的真相，原来一直藏在这里……就藏在凌远的房间里。
“原来微笑食人魔没死，他一直躲在你房里……是你……你才是幕后黑手。”
面对简瑶的质问，凌远没有回话，他只是提步走到女孩身前，细心地替她处理肩头，手背，以及大腿上的割伤。他能从现场的惨烈程度推算出那场争斗的血腥。
面对生死抉择，再高等的动物，也会丧失理智。
“坐在一滩满是自己DNA的血水之中指控另一个人是幕后黑手……我的小可爱，你是不是有点太天真了呢？”
简瑶的心随着凌远的话迅速上升，猛然间提到了喉头。说不出的滋味似巨石般堵在胸中，几近窒息。她的脸色变得如血一样红，疏忽又像雪一样白，一双乌黑的眸子里，尽是绝望的光芒。
凌远看向趴在地上，面目狰狞的谢晗，悠悠道:“死亡很容易，只是瞬间的事，但是生存却很艰难，每日都要在苦痛中徘徊。简瑶，我可以给你这个选择，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生与死，向来是横亘在人世的两道巨门，一扇通向此地，一扇离开此地。有的人福大命大，有机会平平安安走完全程，有的人福薄命短，在中途遭到破坏。但无论是何种情况，能够预知并且选择生死的机会总不多见。现如今这个机会摆在简瑶面前，是该说她幸运，还是说她不幸呢？
简瑶多希望她能够勇敢地选择死亡，一力承担自己刚刚犯下的过错。但她仅仅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女孩，她的人生还很漫长，她割舍不掉这里的一切，更没有勇气面对死亡。良久，她只是颓唐地固守原地默不作声，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凌远见状，轻轻撩起她额前的碎发，帮她捋到耳后:“精致而小巧的耳朵，总是成双成对的出现。倘或因为某些原因少了一只，那可就不好看。”
简瑶周身一震，下意识躲开了凌远的手。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模样活似抖糠。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勉强停下抖动，抬头看向凌远，失血的双唇不受控制地微张，喉头艰难地哽咽出回答:“我想……活着。”
笑意似藤蔓般蔓延到凌远的眼角，他缓缓伸出手去，抚住简瑶的发丝，将颤抖不已的她揽进怀中:“乖孩子，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向你保证，这里的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美好。”
日光透过窗扉落在地上，不是四四方方的方形，而是略带微斜的菱形。那光线无限柔化，仿佛带了天堂的圣光。耳边传来隔壁教堂里唱诗班如梦似幻的歌唱……那一刻，简瑶恍惚明白了什么。原来痛苦的从来都不是生活，而是生活在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