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衍生】Melancholia
第二十五章 惩罚
你永远也无法想象明天的自己，会和今天有什么不同。同样都是在桐市精神病院，彼时，李熏然作为患者来去自如，现在，他却只能被关在重症监护病房，一步也不能离开。
他曾无数次途径重症区，倾听过里面数以百计的病人痛苦的哀嚎。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身为他们其中的一员，再度回到这个阴森冰冷的地方。
转了一圈，李熏然仍旧逃不出凌远的手掌心。
入夜，李熏然躺在硬质木板床上，恍惚间瞥见窗外的月光，一如那晚，初次得知真相。凌远隐藏得太过完美，几乎找不出任何破绽。无论是简瑶和赵启平，还是杜见锋、方孟韦和李熏然，他们无一不是被凌远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一只爬虫。
就像凌远所说的那样，他们最终都会认清一个现实：绝望，远比死亡更令人恐惧。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一只爬虫若是携带病菌，只需轻轻在人身上咬下一口，后果便不堪设想。李熏然执着于追寻一种名叫“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病菌，他从不肯轻言放弃。
适时，门外传来凌远的脚步声，他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了。
李熏然在桐市精神病院里度过的第三个夜晚，身边依然没有任何人看守。唯一能够进到这个房间里的人是凌远，唯一能够从这个房间里出去的人也是凌远。而李熏然，就像是他的金丝雀一样，每天到了时间，供主人玩乐片刻。
今天，依然如此。
吱……
李熏然听见房门开合的声音，不自觉睁开了双眼。尽管背对房门，他依然能够感到来自凌远的视线，似一道锐利的锋芒，直戳自己的心脏。那双一直锃亮如昼的皮鞋压过大理石质的地板，发出类似钟摆般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
笃，笃，笃，笃……
声响穿过房间，径直来到李熏然面前。他看见两段整齐的西服裤脚，随着凌远坐下的动作而逐渐攀升。他缓缓抬起目光，沿着对方弯曲的膝盖，交叠的双手和纤长的脖颈一路看向那双外表云淡风轻实则笑里藏刀的眼睛，继而默然移开了视线。
面对李熏然毫不避讳的抗拒，凌远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感变化。他知道李熏然一直都不肯放弃那份所谓的正义，更不肯轻易投入自己的阵营，但他有耐心，也有实力，相信终有一天，李熏然会幡然醒悟。因为对他来说，这不是一场生死未定的战役，而是一场志在必得的胜利。
凌远捋了捋衣袖，拂去身前微薄的灰尘。一天的工作下来，他的嗓子略显疲惫，由此发出的声音也略带沙哑：“人们常说，事业也好，爱情也罢，人活一世，最终的落脚点还是家庭。能够拥有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是这一生最为幸运的事情。颠沛流离，命途多舛的人生固然引人入胜，但是终不如现世安稳来得温和从容。没有人愿意一生一世随波逐流，我也一样。如何能在芸芸众生中找出那个应该属于自己的人，很多人不谙其道。不过好在我还算幸运，已经找到了那个人，我甚至还为他静心挑选了一栋远离市区空气清新的别墅和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只可惜他不懂得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宁肯冒着背水一战的风险，也要和我抗争到底。狗急了会跳墙，猫急了会挠人，但是身为主人的我，难道能因为他的一点过错而迁怒于他吗？不能。发生这种事情，我只能检讨自己。但是太过仁慈的主人，训养不出合格的猛兽。我既然自诩伯乐，就不能轻易放弃自己挑选的良驹。小惩大诫，以儆效尤，有错能改，善莫大焉。相信这件事情过后，你会有一个全新的改变。”
凌远试图伸手去触摸李熏然的额头，却被后者一个灵活的闪身躲过。尽管凌远已经看穿了李熏然的计谋，但他依然不肯妥协。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抗拒，是他作为一个警察，作为一个人，最起码的道德防线。如果这层防线崩塌，李熏然难以想象后果将会怎样，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放松警惕。
“你就是学不会怎么乖乖听话，是吗？”凌远的腔调带着一丝少见的愠怒。李熏然知道，那是他生气的前兆。但他并不打算迎合凌远的调教，因为于他而言，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重新激起他濒死的心跳。无论凌远怎样威胁，他都不会轻易妥协。
“很好。”凌远微微一笑，起身拉了一阵衣角，只见略带褶皱的西服，在外力的作用下，瞬间变得服帖如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又一阵交叠有力的脚步声过后，房门重新在李熏然背后合上。随着那声沉闷如钟的轻响，李熏然亦合上了他颓然无力的双眸。
此时此刻，天地之间，唯有黑暗，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