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浮生，一世楼城】民国篇之伪装无者（四）
第四章 出名（上）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
明镜狐疑地望着轻哼小调的明楼，心里止不住起了疑虑。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张口闭口都是流行歌曲，而且这个流行歌曲还不是一般的流行歌曲，都是些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家喜欢的唱曲。前些日子单曲循环《夜来香》，这些日子又换了《月圆花好》，知道的说是明长官喜好特殊，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家开了戏园子呢。
十四五岁的姑娘，正是思春的年纪，唱的歌曲大多也是男欢女爱，浓情蜜意的调调，着实不适合明楼这样年过而立的男人来唱。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孩子思春了。
明镜仔细一想，前些日子阿诚出差的时候，明楼每天都在借酒消愁中度过，白天工作的时候咖啡兑红酒，晚上回了家就香槟兑二锅头，终日里喝得昏天黑地，人事不省。但是自打三天前阿诚回家以后，明楼就断了酒瘾，成天到晚哼唱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调，还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
怪不得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明楼啊，最近一段时间，苏医生的药铺正在张罗开张的事情，她想请三五个戏子敲锣打鼓，搭台唱戏，拉拢生意，姐姐听你唱得比戏园子里那群姑娘好多了，要不赶明儿你到她那里捧个场？“
明楼咂咂嘴：”大姐，我好歹也是一个政府官员，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搭台唱戏呢？“
明镜白了他一眼：”政府官员怎么了？政府官员跳舞还摔到蛋糕里去了呢，怎么就不能搭台唱戏了？“
这时，途径此地的阿诚嗔怪道：“大姐……这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你怎么还放在嘴边儿啊。”
明镜回头抗议道：“明明是上一章刚刚发生的事情，哪里就猴年马月了？”
“……”
驳回了阿诚的埋怨，明镜再度将目光投向明楼：“政府官员当街唱戏，这才亲民嘛……不要总是装出一副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照照镜子，高冷是你该走的范儿吗？要我说，土肥圆就应该接地气。”
“……”
在明镜一通类似冷嘲热讽的劝解之下，明楼不得已答应了她的要求。
苏医生有个弟弟，名叫苏哲，因为天生一副峨眉，人送外号“眉长苏”，才高八斗，秀外慧中，早年间在戏园里学过一些唱段，必要时刻也能拿得出手。苏医生便安排他们二人一同排练了一段古今交汇的唱曲，一个人唱古代戏文，一个人唱现代歌曲，既有传统，又有革新。
苏哲的宅邸修建得古香古色，在此地练习是最好不过的了。只不过苏哲手下有个名叫飞流的孩子，心智不全，总是趁着苏哲和明楼排练的时候四处乱跑，飞来飞去，给明楼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晚上做梦的时候都是一群熊孩子在天上飞，有姓梁的，有姓郭的，还有姓飞的。
不过好在苏宅还住着两位身份尊贵的客人，闲暇之时可以盘坐聊天，下棋对弈。其中一个是据说拥有大梁皇族血脉的落魄王爷萧景琰，因为生不逢时，没能坐拥天下，只好随波逐流，被迫开了武馆，名叫“蜀山”。没想到武馆越做越大，学员也越来越多，萧景琰因祸得福，成了桃李满天下的名师。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李逍遥，景天，徐长卿（因为长相酷似传说中的不死仙人白子画，被人称为“白豆腐”），百里屠苏，欧阳少恭等人，皆出自他的门下。
另一个是药房遍天下的琅琊阁主蔺晨。此人医术高明，妙手回春，最重要的是，可以为人改变容貌，俗称“整容”，据说苏哲就是在他这里做的整形……这次苏医生开店，赞助商就是琅琊阁。琅琊阁主素来与苏哲交好，这次听闻他的胞姐开店，更是从南京的分店调来两名经验丰富的售卖专家，助他开店，一个名叫萧景睿，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随随便便往柜台后面一站，便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另一个名叫言豫津，这位继承他爹的三寸不烂之舌，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素有“最佳推销员”之称。
日子飞也似的过去，转眼便到了药店开张的那天。在一片紧锣密鼓当中，明楼和苏哲登台亮相，和唱一曲，没想到居然艳惊四座，获得了众人一致的褒奖。
此次事件过后，明楼邀约不断，大大小小的唱台上了不少，最终凭着一曲儿童歌谣《蓝皮鼠和大脸猫》，成功出道，挤入歌坛，艺名”日月木娄“，骨灰级铁杆粉丝更是亲切地称呼其为”日月楼“。一时间，日月楼名声大震，大街小巷，妇孺皆知。
红袖招的头牌秦般弱听说此事之后，还特地邀请明楼到她们那里去驻唱。起初，明楼倒是去过几次，唱的也是自己最拿手的儿童歌谣，但是后来不知怎的，突然不去了。小道消息谣传，说是明长官的私人助理阿诚因为秦般弱长相神似明楼前女友汪曼春而极力反对，明长官为了家庭和睦，就换到仙乐斯驻唱了。仙乐斯的老板金哥对明楼格外照顾，还特地请来了西洋乐师曲和来教授明楼演奏大提琴。
仙乐斯的头牌名叫柳如丝，她的未婚夫铁林是麦兰捕房的捕头，师从日本留学归来的徐天。铁林手底下有个副手名叫李熏然，李熏然的老师是美国马里兰大学的客座教授，著名的犯罪心理学专家薄靳言。
明楼听柳如丝说，麦兰捕房现在正在调查一桩连环杀人案，凶手试图建立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家庭，受害人大到七八十岁的老者，小到年仅五六岁的孩子，通通未能幸免于难。而且对手十分狡猾，几次围捕都未能成功，搞得全上海人心惶惶。此事甚至惊动了北平警察局副局长方孟韦，上头临时决定调派方孟韦赴沪，协助铁林和李熏然调查这桩案件。明楼对此事也有耳闻，便跟着柳如丝感慨了一番。
戏毕回家，刚走到上海大饭店，就被自己的老师汪芙渠拦了下来。原来汪芙渠在这里面见北平分行的行长方步亭和襄理谢培东，三人各抒己见，交谈甚欢，汪芙渠自认受益匪浅，正巧出门的时候，在饭店门口遇上了爱徒明楼，于是便将明楼引荐给方步亭和谢培东认识。
方步亭友好地伸出手去：“明先生，久仰久仰。谢襄理的女儿谢木兰很是喜欢你的歌曲，我有幸在她那里听过你的唱片，很新颖，有个性。”
明楼友好地握住方步亭的手：“方先生谬赞了。”
事后，方步亭和谢培东回到北平，将此事告知谢木兰。小姑娘激动得差点当场昏过去，死活非要坐飞机赶到上海亲自面见明楼，还拉上了燕京大学的教授梁经纶。梁经纶听闻明楼曾在巴黎任教，有意和他结交，便借着这个机会，和谢木兰一起飞往上海，面见明楼。正巧谢木兰的兄长便是前段时间调职上海的方孟韦，方孟韦听说妹妹要来上海，第一时间来到机场接机，然而谢木兰没接到，却接到了他的大哥方孟敖。
“哥，你不是正在南京开会吗？怎么突然来上海了？”
“会议晚间才开始，我跟曾可达告了个假，先来上海办点事。对了，梁经纶呢？”方孟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这个点儿他不是应该已经到了吗？”
方孟韦诧异道：“哥，你找梁教授做什么？”
方孟敖瞪给他两颗白砂糖般的大眼珠子：“我找他做什么？我找他算账！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之前跟你嫂子（何孝钰）纠缠不清，现在又把主意打到我妹妹身上了。孤男寡女，一同赴沪，他想干什么，我看得一清二楚。孟韦，这事儿你别管，一会儿等他来了，让哥处理。”
方孟敖在江浙沪，津京唐一带是出了名的暴脾气，熟知这一点的人都不敢轻易招惹他，方孟韦身为他的弟弟，对自家大哥的性情更是了如指掌。这要是真的任由方孟敖处理，就梁经纶那个身板，竖着出机场怕是不大可能了。
他连忙拦住方孟敖：“哥，你别激动。这事儿很有可能是个误会。我听木兰说，是她非要拉着梁教授来上海见一个人，不是梁教授先起的意。”
方孟敖一回眸，一挑眉：“见一个人？见什么人？”
“著名歌星日月木娄。”
“那是什么鬼？”
“上海市特务委员会副主任，业余时间在仙乐斯驻唱，倒是有几首拿得出手的歌曲，木兰很是喜欢，吵着要过来见面，还拉了梁教授一起陪她。”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方孟韦拽了拽方孟敖的衣袖：“哥，既然误会都澄清了，你就赶紧回南京吧，晚上不是还得出席会议吗？”
“着什么急？”方孟敖不以为意，“我开飞机来的，想走什么时候都能走……一会儿等木兰和梁经纶来了，咱们一起去见见那位歌星。我倒要看看是哪一路神仙，把我妹妹迷得神魂颠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