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这个杀手有点冷（二十二）
第二十二章 阴影
就这样，凭借自己异于常人的脸皮，明楼成功地赖在了阿诚家里。
同居的好处就是两人可以发现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比如，看似冷血的阿诚其实做得一手好料理，无论是煎蛋、炒米这类简单的家常便饭，还是红烧肉、清蒸鱼这类偶尔打打牙祭的佳肴珍馐，他都不在话下；成天到晚笑容可掬的明楼其实经常被头痛病困扰，痛得厉害的时候连正常生活都不能自理，阿司匹林不能离身，有时候一天会吃好几次……
再比如，阿诚的肩膀受过重伤，不能搬运重物，如果劳累过度，就会产生淤血；明楼的左臂拜阿诚所赐，留下了一道不小的伤疤……
又比如，阿诚讨厌甜食，他吃苹果的时候必须削皮，他看过的报纸必须按照顺序摆在柜子里，他的袜子绝对不能混色穿，他的头发不给任何人摸（好像……明楼除外）；明楼喜欢肉食，他洗澡的时候会哼歌，他看书的时候不喜欢被别人打扰，他的眼镜不能有任何污点，他买东西从来不买打折货……
当然，最重要的是，阿诚讨厌被明楼调戏，但是明楼却喜欢调戏阿诚……
诸如此类的日常习惯不胜枚举，两人的关系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改变。虽然阿诚不说，但是明楼看得出来，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早已不像当初那样，仅仅只是个高高在上的长官罢了。
然而另一边，明镜、明台和于曼丽所在的明公馆，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自从明楼走后，明镜便好似丢了魂魄一般，虽然日子还是照常过，可是较之以前，却沉闷多了。她时常独自一人坐在天台，观望远方，也不知究竟在瞭望些什么。有时阿香上去叫她吃饭，她也借口惫懒不想下楼就不了了之了。久而久之，整个人日渐消瘦，颧骨都突出了两块。
明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几次三番上前劝阻，都被明镜一句“谁劝也没用”给推了回来。一边是迟迟不肯露面道歉的明楼，一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明镜，夹在这两人中间，明台也无计可施。但是他转念一想，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明楼不肯出面解决问题，那找阿诚总没错吧？如果能让阿诚来明家跟明镜好好交谈一番，说不定事情就有转机了……
这么想着，明台立马找了几个帮手，四处打听阿诚的住处，打算备上厚礼，到人家府上拜访。只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地址还没调查清楚，就被别人发现了端倪。
王天风的消息网遍布全上海，如果有人四处打听阿诚的下落，第一个知情的便会是他。虽然他猜不透明家小少爷打听阿诚的用意，但他不能放任明台这么追查下去，当天就命令郭骑云发了电报通知阿诚。得到消息的阿诚夜访明公馆明台卧房，将他五花大绑之后捆在了椅子上。
“说，为什么找人调查我？”
明台嘴里塞着抹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急得满头大汗。
阿诚拿着匕首冲着明台扬了扬，示意他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如果敢叫，立马戳瞎他的双眼。会意此番意思的明台吓得小脸惨白，忙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
阿诚揪下明台嘴里的抹布，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找人调查我？”
明台忽闪着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阿诚哥，你要是真的爱我大哥，就替他向我大姐求求情吧……我大姐因为他的事情，每天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再这么下去，只怕你们两个没有双宿双飞，我大姐就先饿成嫦娥飞走了。”
阿诚皱眉道：“你大哥自己的事情，凭什么让我去求情？”
“大嫂，你这话就生分了不是……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叫你一声大嫂，虽然这称呼听起来有点别扭，但它就是这么个辈分啊。我大哥为了你都跟家里闹翻了，你怎么着也得为了他跟我大姐谈一谈啊……你不用害羞，我大姐人很好的，只要你跟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准会答应你跟大哥在一起的。”
阿诚越听越上火，一脚踩在明台的座椅把手上，冷冷地说：“不准叫我’大嫂‘，听见没有？”
明台连忙噤声，识相地点了点头。
“那你到底会不会跟我大姐谈心啊？”
“不会。”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是为什么啊？”
“……”
既然打听清楚了对方的目的，不是想要探究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再在明家继续逗留也没有什么意义，阿诚白了明台一眼，一刀割开他身上的绳子，从窗户处翻了出去。
明台眼睁睁看着到手的机会被自己弄黄了，心里别提多难受了。说起来这件事情全怪他，如果不是他碰巧翻到了那份报纸，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负罪感整天萦绕在明台心里挥之不去，搞得他就连晚上做梦的时候都在劝和明镜跟明楼。他私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情摆平，所以没过几天，就又开始找人继续调查阿诚。
这一回，他查到了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名字——桂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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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骤雨般的拳头……
餐盘里泛着银光的水果刀……
黑夜中轰隆作响的惊雷……
铁锈般粘腻的气味……
还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号……
阿诚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冷汗瞬间就浸湿了他的睡衣，手指在不知不觉间抓烂了身下的床单，鲜血的气息和味道似乎还弥漫在鼻间。
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他长出一口气，将视线拉向窗外。
窗外雷声大作，似是要下雨的前兆。
一切都和十几年前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他将视线重新拉回屋内，刚一回头，桂姨放大的脸忽然出现在眼前，爆裂的瞳孔和满脸的鲜血，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阿诚大呼一声，再度从床上坐了起来。早已侯在一旁的明楼见他终于醒来，忍不住将他揽在怀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只是噩梦而已，没事了，有我在……”
惊魂未定的阿诚脸色苍白，浑身冷汗，双手不住的颤抖……他死死抓住明楼的衣领，努力强迫自己忘记那些画面，可是越想忘记，回忆就越是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也不知是因为明楼，还是因为噩梦，泪水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起初阿诚还能控制，努力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是越到后来，气息越不容易掌控，哽咽的声音逐渐代替了沉默，在黑夜里肆无忌惮地蔓延。
明楼能清晰地感觉到阿诚的身体在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他轻轻地在阿诚眼角印下一吻，再度将他搂进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他身上的冰寒。
阿诚握着明楼的手，斜靠在他怀里，用沙哑地嗓音问他：“你想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吗？”
明楼揉了揉他的手指，低声说：“想。”
“你不怕我讲了之后杀掉你吗？”
明楼浅笑道：“即便如此，甘之如饴。”
漫漫长夜，一夜未眠，阿诚有太多话想说，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偶尔讲到令他心惊胆战的部分，身体便会不由自主地痉挛，嗓音也会变得颤抖，每每这个时候，明楼都会心疼地搂住他，在他脸上印下一吻。
衷肠诉尽，旭日东升，良久，两人相拥而卧，相对无言。
阿诚解下脖颈间的项链，递到明楼手里，向他说道：“这条项链，是我十岁那年买的，细数下来，已经带了十几年了。无论是那段经历还是这条项链，我都不想再继续背负下去……希望你，找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把它埋了……”
明楼接过项链，轻轻抚上阿诚的侧脸，心疼地说：“如果那个时候出现在你身边的人不是王天风，而是我，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你会成为我的二弟，跟着我去巴黎念书，学习先进的思想，接受军事化教育，成为一名军人，然后和我一起回到上海展开工作，抗日救国……”
“也许吧……但这一切都只是美好的假设而已……”
明楼望着远方逐渐升起的太阳，心里一阵惆怅。如果这一切不是假设而是现实，那该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