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星球喵星人

月落乌啼霜满天,人不风流枉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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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衍生】Melancholia

第七章 海螺

 

桐市精神病院里,锁着一群神志不清的病人,他们每天按时按点出来放风,吃药,偶尔可以看看电视,听听音乐,至于是否真的能够看懂,听懂,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赶赴凌远工作室的途中,李熏然会途径重症病区,他无法看到内部的具体情况,只能看到一扇被栅栏锁起的小门。偶尔可以听见里面传出一两声苦痛的哀嚎,至于发声者究竟是谁,又是因此而发出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就不得而知了。

 

望着这道不近人情的栅栏,李熏然恍觉这里和警局的监狱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后者更加危险。毕竟,警局的监狱关起来的只是肉体,而这里的监狱关起来的却是心灵。

 

凌远的工作室就在这道栅栏后面一条走廊之外的地方,然而那里的环境却和这里截然不同。一想到屋内明亮的落地窗,李熏然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丝安慰。

 

第二次咨询,李熏然明显放松得多,手指没有不自觉搓动,眼神也不再肆意飘忽。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落地窗边,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窗外,语气也比上次来时要平和得多:“我从没想过抑郁症患者会杀人,我以为……他们只是单纯地想自杀而已。”

“事无绝对,就像病菌会随着疫苗的改进而变异一样,心理病症也会随着思维的转变而外延。前者至少还能通过显微镜来进行观测,然而后者,就只能依靠心理医生的主观臆断了。”

李熏然将视线拉回凌远身上:“你会对自己的每个病人都做出相应的主观臆断吗?”

凌远坦然道:“分析他们的行为和心理,这是我的职业所在。”

 

李熏然继续问道:“那么在你的主观臆断里,我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凌远略微一顿,似乎并不打算回答李熏然这个问题,又或许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望着李熏然,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一言不发。

就在李熏然以为凌远不会对这个问题做出答复的时候,他忽然冷不丁答道:“海螺。”

 

“海螺?”李熏然显然无法明白这个字眼背后的深刻含义,“为什么是海螺?”

凌远从茶几上捏起一个半开口的玻璃圆球,轻轻交到李熏然手中。白色盐状颗粒上,零星散落着海星,海草和海螺,黄金分割的纹路下,潜藏的尽是海的声音。

“看似坚硬的外壳下,潜藏着柔软和脆弱,尽管自我个体极其狭小,内在灵魂却渴望海的宽广。‘海螺’,这就是你给我的感觉。”

 

李熏然看着手中的玻璃圆球,轻道:“海螺若是掉进海里,还能被海浪冲回沙滩,我若是掉进海里,就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凌远说:“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闻言,李熏然眼波一颤,他不得不承认凌远对于自己的定位十分准确。

世人都以为李熏然是侦破微笑食人魔案的头号功臣,可是事实的真相唯有李熏然自己知道。他没有外间传言得那么神勇,在独自承受一个变态杀人狂长达半年之久的虐待之后,还能找机会奋起反击,将对方成功杀死,随后逃出生天。与此相反,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不止一次想过放弃,放弃抵抗,放弃挣扎,甚至是放弃自己的生命。这种念头一直延续到他脱离谢晗的掌控,最终酿成他抑郁的前兆。他渴望自由,渴望解脱,无时无刻不在苟延残喘中过活,如果能够给他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走向死亡。

 

李熏然喉头微抖:“或许我真的不适合警察这个职业。“

“没有人百分之百地适合他现在所从事的职业,所谓的适合,其实只是你单方面做出的牺牲而已。你的牺牲,至少建立在热爱的基础上;然而这个世上有很多人,他们的牺牲,也仅仅只是牺牲罢了。活着,是他们畏惧死亡而做出的妥协;生存,也是他们惧怕毁灭而做出的退让。你有胆量直面死亡,这并不代表着你精神失常,恰恰相反,这说明你很勇敢。“

 

李熏然望着凌远的双眸,确定对方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而是真真切切地道出了他的想法,不禁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慨:“你和我想象中的心理医生……不太一样。”

 

凌远微微一笑:“不是每个心理医生都必须拿心灵鸡汤做开场白的,就算我像他们一样对你进行疏导和劝解,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感受到人间的温暖和美好,试图唤起你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你又能认同多少?“

 

李熏然粗略估算了一下,结果很可能是零。他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你确定自己刚才那番话……真的不是在鼓励我自杀吗?“

凌远莞尔,不答反问:“那你有比来之前更想死了吗?“

李熏然仔细想来,竟挑不出话来反驳凌远的观点。他不知道凌远这种设身处地的善意是他骨子里带有的天性,还是为了迎合自己特殊的认知而使用的伪装。但无论是何种情况,他不得不承认,这种被人理解的感情,的确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

 

李熏然举起玻璃圆球,映着阳光看向期间唯一一枚海螺,那些漫反射带来的光芒,竟比日光还要耀眼夺目。他拿起玻璃瓶,冲凌远扬了扬:“我能留着吗?”

凌远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

晚间,凌远将行程表上最后一个病患的名字划去,随后拎起门后的大衣,默默关上了房间的顶灯。出了桐市精神病院,凌远并没有直接驱车回家,而是选择了和回家截然相反的方向,直奔附属医院而去。一天的工作尚未结束,他还有一个特殊的患者需要登门拜访。

 

相比于附属医院白天嘈杂喧嚣的环境,凌远更喜欢它夜晚无声的寂静。手捧栀子,他穿过空旷无人的医院走廊,径直来到简瑶所在的重度病房,轻轻扣了两声门板,听到里间回答“请进”,这才拧开房门走了进去。

 

距离简江杀人案件发生当天,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尽管简瑶的伤口在一天天复合,然而她的心情却没有任何的好转。警局委托凌远暂时担任简瑶的心理医生,定时检查她的精神状况,确保她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绕过坐在床上神情漠然的简瑶,凌远径直走到床头的花瓶旁,用新鲜的栀子替代了枯萎的干花。

见状,简瑶忽道:“为什么要换掉?”

凌远回答:”因为它已经枯萎了。“

“为什么枯萎了就要换掉?”

“大概因为这是世人约定俗成的规矩吧。”

 

简瑶轻轻抚摸着丝巾下突兀的伤疤,思绪回到被亲生父亲割喉的瞬间,低声道:“不要换,我喜欢原来那束,它和我更像。“

闻言,凌远再度将两支花束换了回来,望着原本枯萎殆尽的花枝,简瑶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凌远在简瑶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望着她脸上恬的笑容,轻道:“你和它不一样,你很坚强,不会那么轻易就枯萎。”

“是吗?”简瑶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起来,说是绝望未免言过其实,说是冷峻又显得不近人情,其间包含的悲凉,唯有简瑶自己才能体会,“可我为什么觉得自己已经枯萎了呢?这几天,我一直在做梦。梦里,父亲的话,脖前的刀,一切的一切,鲜明得历历在目。我越是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就越觉得后怕,但是更令我后怕的是,我居然觉得他说得对……“说到这里,简瑶略微一顿,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凌医生,我是不是疯了?“

 

凌远并没有直接回答简瑶的问题,而是拐弯抹角地进行迂回劝解:“对于边缘意识的理解只是人们惯有的包容,并不是精神疾病的前兆,你没有做出任何类似的举动,这说明你很清醒。”

简瑶将目光从枯萎的花枝转移到凌远身上,流转的波光间尽是悲凉的神情:“有的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没那么清醒……“

 

凌远从怀中掏出一个塑料药盒,从中取出两颗安眠药递给简瑶:“这点要求,我还是可以帮忙的。“

简瑶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缓缓接过药片放在舌尖,就着温热的开水,仰头吞进了腹中。

 

“不好意思,今天没带礼物给你,因为事先买好的玻璃海洋盆景送给了李警官……“凌远接过水杯,将它放在桌上。

简瑶疑道:“李警官?是李熏然吗?”

“嗯。”凌远点了点头。

 

简瑶躺进被窝,仰头望向天花板:“看他平日里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没想到还会喜欢那样的东西。”

“你想不到的事情数不胜数,又何止这一件呢……”凌远替她掖好被子,柔声道,“睡个好觉,做个好梦,明天我会带另一份礼物给你。”

简瑶望着凌远微勾的唇角,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

滴答,滴答,滴答……

清晨时分,睡意朦胧的简瑶感到脸上一阵发痒,她抬手拂去额前的液体,恍惚瞥见手背上多出了一道刺目的猩红。

 

她猛然睁开双眼,只见天花板上倒挂着两名身穿护士服的尸体,一男一女,其中男尸的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两道巨大的裂口顺着嘴角蔓延至耳根,俨然一个硕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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